植树节特辑 | 当我们在谈论植树节时，我们在谈论些什么

“你在植树节植过树吗？”

文 | 陈蓥婕，丁雨田

"大家在植树节植过树么？"

在抛出这个灵魂问题让大家思索的同时，有必要让大家了解一下为什么今天是植树节。

孙中山先生于1925年3月12日在北京逝世，国民政府特将植树节由清明改定为每年的3月12日，以告祭先生之灵。新中国成立后，出于对国父的尊重，依然奉中山先生的祭日为植树节，直至今天。

我相信能够点开这篇推送的各位，或多或少都会因为对环保事业的热忱而植树，再不济，还有蚂蚁森林嘛。3.5亿支付宝用户共同种下超过5552万棵树，其中自然少不了你我每天偷的绿色能量。

——但这其实只是中国生态恢复工程中极小的一部分。

由中国政府主导的“三北”防护林工程、“退耕还林还草”工程等一系列长周期的生态工程已为地球成功贡献了三千倍于蚂蚁森林的植被面积。2019年伊始，《Nature》子刊发表了一篇名为《中国和印度通过土地管理引领全球绿化》（China and India lead in greening of the world through land-use management）的文章，对中国与印度在世界植被增长上做出的贡献表示肯定。

改革开放四十年，中国经济迅速发展，完成了工业化的原始积累，完成了从原先的“农业向工业输出”向“工业向农业反哺”的转变。与此同时，中国政府在环境保护方面加大投资，数十年如一日的坚持国家为主导的绿化工程，向全球变暖、风沙围城和水土流失宣战。

中国在环境治理方面的成就举世瞩目，这一进步不仅表现在数据上，也表现在逐渐升温的造林意识上。无论是蚂蚁森林，熊猫守护者，还是层出不穷的公益林项目，植树不仅仅成为了潮流，甚至正在成为习惯，逐渐融入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已经做到了最好，也绝非中国已迈入了生态大国的行列。我们肯定进步，但绝不鼓吹。我们需要承认，我们目前拥有的森林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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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回顾

这篇文章指出，从2000到2017年，中国以占全球6.6%的植被面积，为全球绿化的进程贡献了25%。作者所用的指标主要为叶面积指数（Leaf area index——LAI），亦称叶面积系数。是指植物叶片总面积与土地面积的比值。它与植被的密度、结构（单层或复层）、树木的生物学特性（分枝角、叶着生角、耐荫性等）和环境条件（光照、水分、土壤营养状况）有关，是表示植被利用光能状况和冠层结构的一个综合指标。

据统计，中国在18年间实现了13.51million km2的叶面积净增长和17.8%的年平均增长率，其中森林和耕地对中国的“绿化”贡献分别为42%和32%。无论是从速度还是广度上看，中国的进步都稳居世界第一，如此硕果，原因主要来自以下几方面：

第一，相对较低的基础叶面积指数。

我国工业化进程中对森林资源破坏严重，2000年的叶面积仅为7.64 million km2，，位居全球第六，不到排名全球第一的巴西的四分之一。以2000年的数据为参照，中国拥有巨大的进步空间。

第二，空间上叶绿面积的大量增长。

大规模的植树造林活动带来森林面积的扩张，大范围的人工林覆盖了原本低产的土地。我们实际上创造出了更多绿地。

第三，更高的相对叶面积指数。

由植树造林活动衍生的人工林往往具有更高的植被密度。一年两熟或三熟的农作物意味着耕地利用率的提升，但由于LAI特殊的计算方法，多次成熟的作物的叶绿面积会被重复计算。于是在绝对绿色面积恒定的情况下，相对叶面积指数的增加也会使中国变绿。

需要注意的是，文章中25%的净增长贡献率是由中分辨率成像光谱仪（Moderate resolution imaging spectro-radiometer, MODIS）观测并计算得出，如果我们采用精度更高的高分辨率成像光谱仪(advanced very high resolution radiometer, AVHRR)观测叶面积系数，不论是绿色的增速还是绿化的程度，在数值上的表现可能都会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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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高质量绿化相比我们少了些什么

1）“先天不足”的生态服务功能

生态系统服务（ecosystem services）是指人类从生态系统中获得的所有惠益，包括供给服务（如控制洪水和疾病）、支持服务（如维持地球生命生存环境的养分循环）和文化服务（如人类的精神、娱乐和文化收益）。

因为纬度不同所带来的气候差异与物种多样性不同，中国变“绿”的影响可能不如我们想象中巨大。尽管中国新增的林地面积已经达到四分之一的亚马逊丛林，但北温带森林面积的扩张所能提供的生态服务，很难弥补亚马逊地区热带雨林叶面积减少带来的生态损失。

2）综合考虑耕地绿化的环境影响

这篇论文中还有一个有趣的观察，那就是年平均叶面积指数的变化趋势显示，农业的丰产与干旱率的提升呈正相关关系，水资源的过度使用只是耕地绿化的环境影响的冰山一角。在可喜的变化背后，农作物从种植、施肥，到灌溉、收获的过程中，也许有许多环节涉及到潜在的污染和资源浪费，而我们在生产实践的过程中未能注意到，也未能合理化解。

由耕地带来的绿化能在多大程度上抵消因其引发的环境问题，耕地的生态效益究竟有几何……仍然是我们在寻求绿色发展的过程中需要不懈思索的问题。

3）森林绿化增长质量

我国现在的绿化面积增长主要源于人工林（人工造出来的林），从“量”上无疑世界第一，可喜可贺。但是“质”还是有待加强。以退耕还林项目为例，90%以上的县种植单树种纯林，不到40%的县种植简单的人工混交林（小于5树种），完全种植天然林的县仅有三个。这些以单一树种为主的人工林基本不具备与自然林等同的生态价值和经济价值。

由于纯林数量太多，虽然意识在转变，但花了几十年长成的树留到了现在，很难改变。据第八次全国森林资源清查结果报告（2009~2013年），我国人工林面积为6933万hm2，占我国森林总面积的36% 。人工林面积中纯林占比85%。树种单一，林分单一，林龄单一，林层单一，仍旧还是我国近三分之一的森林的特点。

据《福建生态环境现状调查》，从1987到1997年，福建全省森林覆盖率从41%上升到61%。这个数字高于当时的美国（31%）、加拿大（39%）、巴西（58%）、瑞典（57%），接近日本（67%）。然而这些森林多为人工林，所以当时的调查报告称“我省森林质量却有所下降，林分生长状况不理想，森林质量下降导致森林生态功能减弱。天然林锐减，森林生态系统趋于简单化”。

从经济上来说，种植密度过高的人工林剥夺了树木应有的成长空间，导致树木只能拼命长高，而非积蓄能量，横向发展，能产出的木材质量不高。同时，纯林在事实上更容易遭受病虫害或面临市场价格浮动的风险，给农户带来不必要的经济损失。

在生态价值方面，人工林过密的种植也导致林分郁闭度高，阳光照射不到森林深处，导致下层植被匮乏，间接导致地表的生物多样性不足，以及地力减弱，水土流失风险增大。足够的证据证明，纯林和结构趋于简单化的人工林对生物多样性的贡献都远低于天然林。

所以，我们需要听听我们亲手植下的绿树的声音。它们是否只是寂静的地标，是否只是人类另一种开拓版图形式的宣告。我们需要警惕，中国土地上这片正在成长孕育的绿意，不是一片绿色的荒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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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示与建议

以上的这些问题，不从事林业生态的我们可能不会熟悉。但是“植树”作为一项公益和流行的兴起，也告诉我们，“植树”是一件需要科学规划的事情：

1. 在追求数量的同时，更要求造林的质量。比如尝试种植更为复杂的人工混交林，多利用当地树种，防止因为生态不适而引起的树种大量死亡；

2. “变绿”不一定代表生态效益的提升，也不代表可以拆东墙补西墙，纵容对现存人工林的砍伐和破坏的行为。国家所坚持的禁伐令要严格贯彻落实。并对现有树林进行检测，对原有人工林改造，增强其生态多样性与稳定性；

3. 正当植树节，我们更应学会如何科学种树。种植“绿色”不一定意味着对所谓的“生态修复”大开绿灯一路通行。多种树不如种对树。如果不了解生态原理，我们某些绿色的善意更易适得其反。

*文章引用：

《福建生态环境现状调查》

第八次全国森林资源清查结果报告

叶面积指数百度百科

生态服务功能百度百科

Chen, C., Park, T., Wang, X., Piao, S., Xu, B., Chaturvedi, R. K., . . . Myneni, R. B. (2019). China and India lead in greening of the world through land-use management. Nat Sustain, 2, 122-129.

Hua, F., Wang, X., Zheng, X., Fisher, B., Wang, L., Zhu, J., . . . Wilcove, D. S. (2016). Opportunities for biodiversity gains under the world's largest reforestation programme. Nat Commun, 7, 12717. 

— END —

昆山杜克大学环境政策硕士专业（international Master of Environmental Policy, iMEP）是国际首个集成环境管理与公共政策核心课程的硕士项目，由美国杜克大学尼古拉斯环境学院和桑福德公共政策学院共同授予美国杜克大学硕士学位，旨在培养环境领域新一代的领军人才。

昆山杜克大学环境政策硕士专业 2019年秋季学期 申请最终截止日期：2019年5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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